我吃着腥味很重的鱼罐头,却完全提不起劲用名为「料理」的手段为全大队带来美味晚餐。
说到底,是现在没有心情。
在发生了那种事后……在双手沾染无辜之人的鲜血后,我实在没有心思好好做锅饭。
军队配送的罐头总是带有难以忍受的气味,让人怀疑生产商到底有没有处理,所以经常由我来施加魔法简单处理,至少让这些该死的味道消散,否则实在有些难以下咽。
可是我今天做不到,大队里也没有其他人能做到。因此我们今晚的晚餐就只能似如野蛮人那般饮血。
待晚餐用毕后,我缩在帐篷里睡不着。
明明在此之前尽是幸福的事……都一起和大家拍了难得的照片……可是……
妇人的尖叫,孩子的哭声……无数痛苦的悲鸣像是近在咫尺似的在我耳边响动。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不久,大队长便把我喊了出来。
“——维姬,你睡不着吧?出来聊聊天。”
他在帐篷外这样说道。
随手把外套抓起来,穿好衣服后我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外面与帐篷内的温差不大,就我的感觉来说都一般寒冷。
其他人似乎都睡着了,营地外面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维多,来,坐这边。”大队长拍了拍他旁边的草地,示意我坐在那儿。
“第一次接到这样的任务吧,这不是你的错,维多。要怪就怪没有人性的参谋本部吧。”
原来……是来安慰我的呀。
“那群日日夜夜抽雪茄的家伙们根本什么都不懂,派出那样的命令根本跟帝国军的宗旨相背离,皇帝陛下真的会容忍这样的事吗?!”
一言以蔽之,大队长也对参谋本部的决议非常不满。
“但是,维多,你我都是军人,军人的本职就是服从命令,所以我们才干出那种畜生不如的事。你应该明白,维多。
“但怎么样……也都高兴不起来吧。根本没办法享受胜利的喜悦!那种东西怎么可能有啊!”
大队长一改统领部队时的冷静理性,陷入前所未有的暴躁之中。他的额头的皱纹缩成一团,嘴里不断涌出最恶劣的脏话,以此诅咒稳坐后方冰冷的参谋本部。
“啊……真该死!是吧,维多?是吧?”
我沉默无言……话又说回来,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到底是谁安慰谁啊……
——这就是「灰烬」魔导大队最高指挥官,史蒂芬·冯·坎培尔中校。
晚风拂过,远处湖畔间映出那轮金黄色的圆月。湖水随风而动,掀起阵阵涟漪,那月的虚幻倒影便也在这涟漪中摇摆不定。
若是每一个生灵死后都将化作星辰,那我们今日便将让夜空平添数不尽的光亮,只可惜这夜幕诚如其名般漆黑一片——因那月的严苛与残忍,把这繁星的光芒视作无有意义的齑粉。
我和大队长就这样坐在草地上,直到我失去意识,醒来后眼前是深绿色的帐篷。
————
“为帝国献出生命什么的……才不会去做咧♪”
我一边收拾行李,一边自言自语地抱怨着。
把随身的衣服、洗漱用品,以及一些生活中的日常用品全部一股脑收进行李箱,至于那些能证明自己曾在「灰烬」魔导大队的物件,则必须得丢进焚烧炉内清除干净。
把曾经自己所服役的、所效忠的部队当做不存在,要把这块记忆全部消除,烂在肚子里。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灰烬」魔导大队的神秘。
可是,我仍不明白这里面的个中缘由。
据我所知……似乎,魔导大队的存在对马来希王国的国民来说已经算是人尽皆知了吧。
保密工作真的相当不到位啊~
那么为什么大队长还要求我把比较敏感的私人物品焚毁呢?
这点我根本无法理解,大抵一生也理解不了吧。
总而言之,我——维多利亚·温蒂·弗里德里希少尉从最开始就不存在于「灰烬」魔导大队,更无需提离队降级一事。
在我的个人履历上,可是白白清清地一片。
昨天晚上的欢送会,大队长把参谋本部对我的记录履历文件给我看了——我想这大概是酒精的力量吧——上面这样写到:
圣教历三六二年,进入帝国军事学院进修。
圣教历三六六年,于帝国军事学院毕业,随即就职于帝国国家安全局,为特殊魔导士,授任军衔上士。
圣教历三六七年至三六九年,参与帝国境内多起讨伐叛国组织行动,因战功显著,升为少尉,赐予Named「帝国妖精」。
圣教历四七零年,迁帝国参谋本部,任参谋本部直属109魔导小队队长。
圣教历四七一年至四七二年,于对马来西王国战争中取得战功,并成功保护第三皇女玛莉亚·冯·薇薇安,改Named为「光辉·帝国妖精」。然其负伤无法有效参与战斗,故解职109魔导小队队长职位,送往后方治疗。
“——欸欸欸?连当中尉那段经历都删掉了吗?呜~”
在读完自己被修改后的履历,我发出抱怨的声音。
自己的军旅生涯竟缺失了一小块,我总觉得不太舒服。这好歹也是属于我的荣誉吧。
四下充斥着浓烈的酒熏味,房间里的全都是身着黄棕色军人制服喝醉了酒的男人。
军队是不允许饮酒的,但今天是例外。
因为我将离开「灰烬」魔导大队,参谋本部特许此次欢送会无需在意规矩。
在他们喝醉之前,还是聊着过去曾在大队发生过的那些稀松平常的事。大家都把过去自己的马虎、稚嫩拿出来开玩笑,可这空中洋溢着的异样氛围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即使眼下有的人醉倒在桌子上,从嘴角处流出液体;有的人瘫倒在地板或是椅子上呼呼大睡,完全没有训练有素的精英部队的样子,更像是无恶不作的盗贼团伙,但那股异样感仍然飘散于我身边,影响着我的心跳,我的呼吸。
作为欢送会的主角——我——由于讨厌酒精仍保持清醒。至于还留存着清醒的,就只有酒量不俗的大队长一人。
“维多,见好就收吧。”
大队长笑出声来。
“可是可是!真是的……”
“参谋本部那群家伙,连这么一个小女孩都不放过,也真够该死。还真是人性荒漠啊。”
“咦咦,大队长你在说什么?”
他的话,我不太能想明白。是在说参谋本部贪得无厌地想要彻底利用我吗?像是这样的政治问题……真的是完完全全没办法理解啊。
曾经在军大学的时候,我经常被学长教育。不过考试的政治科目分数可是很高的喔!当然,神学更高就是了。
“你现在不必明白,维多。”说着,他举起酒杯将透明液体一饮而尽,“嘛,去后方也好啊。我也不想看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在战场上打打杀杀。”
“唔嗯……我知道,但是我有点舍不得大家。”
即使因为我的过错,害死了其他队员,大家还是对我如往常一般。
没有对叛徒那样的敌视。
没有对害亲友丧命的罪魁祸首那样的仇恨,甚至没有那种为我附加上罪人、间谍或是恶魔这样名讳的质疑。
常听说这样的故事:有人在队伍中犯错,其他队友因此而失去生命,唯独他活了下来,随后整个队伍对他的态度都急转直下,曾同他形影相随的友人之间的关系再也不复从前,与他形同陌路。最终,被队伍孤立的他不得不离开队伍,抱着无尽的愧疚在深渊中下坠。
战争滋生无数的悲剧;
幸福却是悲鸣的养料。
与弄虚作假的履历不同,我是从军事学院毕业后便入伍「灰烬」魔导大队,一直作为特殊魔导士活跃,直到现在长达六年。
对我来说,「灰烬」魔导大队就像第二个家一样。大队长是好人,不如说……大队里净是些好人,我也从不熟练的魔导士变为名号被众人所熟知的——传奇。
“我想出去,去阳台那儿吹吹风,大队长。”
再留在这里也只是徒增悲伤,不如出去转换心情。我的做人原则即是如此,不高兴的时候就要试着让自己高兴起来。
大队长没有回答我,只是一个人在哪儿喃喃着,我听不太清。他的脸已经通红,我想大抵也快达到极限,要支撑不住醉倒了吧。
一推开大门,寒冷的风便划过脸颊,带走留存其上的温热。进入眼帘的是一派祥和,被帝国占领两个月后,这座城市就出乎意外地富有生机。
这里的居民到底是不是愿意接受帝国的统治呢?
这无数户人家灯火通明的场景究竟是否能成为这场战争合理性的明证呢?
我不明白……从头到尾,一点都不明白。
我只知道——我是有罪的。亲手葬送了许许多多无辜的人,亲手将战友推向地狱。
双手靠在阳台的栏杆上,能感受到晚风正稍稍吹起头发,抬头望向夜空——那轮明月仍未曾改变地位于那没有繁星的漆黑夜空。
最后一张照片——那是「灰烬」魔导大队的合影照,仅此一张——被我丢入焚烧炉烧却后,我站起来没有半点犹豫地转身离开。
回到宿舍,看着镜子里的人影身着白色制服以及一件黄棕色的背带长裙,还有褐色的皮鞋,就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她沐浴在阳光中,身上的一切都好像在熠熠生辉……这就是「光辉」吗?
我不明白。
也许我一辈子也不会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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